本报记者 罗 晨

　　在2017年召开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树立大农业观、大食物观，向耕地草原森林海洋、向植物动物微生物要热量、要蛋白，全方位多途径开发食物资源”。总书记在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参加政协农业界、社会福利和社会保障界委员联组会时再次提到，“要在保护好生态环境的前提下，从耕地资源向整个国土资源拓展，宜粮则粮、宜经则经、宜牧则牧、宜渔则渔、宜林则林，形成同市场需求相适应、同资源环境承载力相匹配的现代农业生产结构和区域布局。”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去年11月发布的《全国林下经济发展指南（2021—2030年）》（以下简称“指南”）显示，截至2019年底，我国林下经济经营和利用林地面积达6亿亩，林下经济总产值达9563亿元，全国林下经济从业人数超过3400万，共有15个省份林下经济产值达百亿元。指南提出，到2030年，我国将实现林下经济总产值1.3万亿元，国家林下经济示范基地达到1000家。

　　在积极践行“大食物观”的过程中，学界如何助力“宜林则林”，以科技手段“向森林要食物”？近日，北京林业大学生物学院食品科学与工程专业在校召开“践行大食物观，向森林要食物”主题研讨会，在生物学院党委书记王士永，副院长、中国林学会森林食品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张柏林的主持下，多名教师畅谈林下经济发展与林业食品开发。专家表示，“藏粮于林，藏技于林”不是梦想，要运用科技让越来越多的“森林热量”“森林蛋白”从林间走向餐桌。

　　多项政策利好

　　林业资源食品发展正当时

　　张柏林介绍，林下经济是指依托森林、林地及其生态环境，遵循可持续经营原则，以开展复合经营为主要特征的生态友好型经济，包括林下种植、林下养殖、相关产品采集加工、森林景观利用等。发展林下经济，不仅可以充分利用林下资源、提高土地利用效率，还可增加农林副产品种类和数量，调整农村产业结构，增加产品附加值与社会经济效益。“尤其在‘健康中国’与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林下经济凭借优质的生产环境，林业资源食品、林下中药材、林下食用菌、林下畜禽等产品以及休闲观光、森林康养等业态，不但满足了人们的健康需求，也对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有着特殊意义。”张柏林说，近年来，我国出台了一系列支持发展林下经济的政策，让越来越多的“森林热量”与“森林蛋白”从林间走向餐桌。

　　张柏林介绍，随着集体林权制度改革的不断深入，我国林下经济得以快速发展。2012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快林下经济发展的意见》，鼓励科学发展林下经济；2014—2015年，原国家林业局制定并发布《全国集体林地林下经济发展规划纲要（2014－2020年）》与《全国集体林地林药林菌发展实施方案（2015－2020年）》，明确探索林药、林菌发展的长效机制；2020年，新修订的森林法与国家发展改革委等10部门联合发布的《关于科学利用林地资源促进木本粮油和林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明确了对林下经济的政策支持，并对其发展作出安排。

　　“随着科技强国、乡村振兴等一系列政策的深入推进，林下经济正在以特有的优势进入高速、全面的发展机遇期，可以说林业资源食品发展正当时。”张柏林说。

　　资源优势凸显

　　林下经济产业前景广阔

　　“在积极贯彻落实‘藏粮于地、藏粮于技’的基础上，‘藏粮于林、藏技于林’具有巨大发展空间与重要的战略意义。”张柏林介绍，根据《第三次全国国土调查主要数据公报》和第九次全国森林资源清查结果，我国现有林地42.6亿亩，森林面积33亿亩，丰富的林地资源为林下经济产业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同时，我国是世界上生物多样性最为丰富的国家之一，生物资源种类多样、蕴藏丰富，为林下经济发展提供了多样化选择的物质基础。作为以生物学、生态学为基础，以林学、林业工程、草学和农林经济管理为特色的重点高校的特色学院，北林生物学院长期致力于林地资源相关研究，学院下设的食品科学与工程专业以林下经济作物精深加工为重点科研方向，迄今为止已设立螺旋藻研究所、中国林地资源研究中心、国家林草局刺槐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树木发育与基因编辑研究院和枣产业发展研究中心等专项科研中心。这些中心的设立，旨在为林药、林菌、林茶、林果、林菜、林草、林花等林下种植，野菜、野果、野生菌类等林下采集工作提供技术支撑与科研创新。

　　林药林菌与“森林蛋白” “我国地域辽阔，根据不同区域各自的特点开发适宜的林业资源食品，前景广阔，能很好地实现‘藏粮于林，藏技于林’。”生物学院教授、东北森林资源加工利用产业国家创新联盟理事马超表示，例如东北地区拥有人参、防风、五味子、刺五加、赤芍、黄芩、黄芪、党参等药材资源，口蘑、牛肝菌、木耳、香菇、大球盖菇、猴头菇等林菌资源以及大量的野生蘑菇、蕨菜、桔梗、蓝莓、黄花菜、老山芹等区域特色资源；西北地区可以发展枸杞、黄芪、大黄、天麻、甘草、黄精，华北地区则可以发展党参、黄芪、黄芩、柴胡、知母、甘草、肉苁蓉等林药产品。“香菇、地木耳等林业资源食品是良好的植物蛋白来源，在植物基食品风靡全球的当下，结合耕地、林地、草地资源，开发地域性与功能性植物基食品，能更加全方位地开发食物资源与食物品种，也能更好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多元化的食物消费需求。”生物学院教授任迪峰表示。

　　林花林果与“森林油脂” 随着人们对食品的健康化、多样化需求不断提升，浆果与坚果以其丰富的营养成分、优质的营养素配比与独特的口味受到市场青睐，成为重要的特色“林业资源食品”。生物学院教授、核桃产业国家创新联盟专家委员会副主任王丰俊介绍，除了初加工产品能够满足消费者对口味与营养的需求以外，核桃、山杏、文冠果等坚果更是重要的油脂来源，在全球粮油供应链遭遇挑战的当下，对确保我国粮油供给、保障粮油安全具有重要意义。“核桃是我国自给率高的重要树坚果品类，其油脂含量高达65%—70%，有‘树上油库’的美誉。”王丰俊说，2021年，我国核桃油的销量约占食用油总销量的2%，核桃油市场渗透率大幅提升，而根据测算，如果开发利用完全，我国的核桃油产量可达200万吨，占食用油消费量的10%左右，可大大改善食用植物油自给能力不足的现状。

　　此外，我国每年产量达200万吨的板栗是优质的淀粉来源，年产量在40万吨左右的枸杞、900万吨左右的红枣也是优质的多糖来源。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林果多生长在山地丘陵等环境，不占用耕地资源，在我国耕地资源有限、人均耕地占有量不断下降的当下，大力开发林业资源食品具有更重要的战略意义。

　　林木林种与“森林淀粉” 2020年1月，由新木生物科技集团有限公司、北京林业大学和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经济林研发中心主持完成的“特色林木种实制备林源食材面粉关键技术”在京完成成果鉴定，专家们一致认为，利用林源食材原料研制面粉关键技术，提升了面粉品质，增加了面粉种类，拓宽了林源食材的利用范围，是林源食材精深加工利用领域的创新性探索。生物学院教授、中关村健源食品微生物技术产业创新战略联盟理事吕兆林介绍，“特色林木种实制备林源食材面粉”俗称“树粮粉”，是以高蛋白高脂肪林木坚果、高活性因子低脂肪林木坚果、林木水果和菊糖蔬菜为原料，采用变革性生物技术首先生产新功能组分，再与优质小麦粉复配而成的“主粮粉”，不仅增加了食材附加值，赋予林木种实新的利用价值，也增加了林业的经济效益，对引导在边际性土地上大量种植特色林业树种、实现产业精准扶贫、保障国家粮食安全、改善生态环境具有重要意义。

　　内涵不断丰富

　　以学科特色和研究专长践行“大食物观”

　　“目前，中国已是世界第二大坚果生产国，占世界总产量的10%。”2018年，时任中国国家林业和草原局林业和草原改革发展司副司长王俊中如是表示。尽管我国目前可大规模国产的坚果以花生、葵花籽等籽坚果为主，山核桃、碧根果、开心果、松子、巴旦木、夏威夷果等树坚果主要依赖进口，但随着云南等地的坚果种植基地不断建设，坚果产业发展前景广阔。除此以外，蓝莓、树莓、黑莓等浆果更是大中城市消费市场的“高端代表”，与林药、林菌、树粮一起，不断丰富林业资源食品的内涵。与此同时，在实际发展中，“向森林要食物”也面临一些短板与瓶颈。

　　“国际上，不少国家已经对本国主产的林业资源食品开展了系统的研究与开发。”生物学院教授、中国食品科学技术学会果蔬加工技术分会专业技术委员会委员孙爱东举例说，土耳其对本国特色林业资源食品榛子，形成了从品种选育、原料粗加工到全果利用与有效成分提取等精深加工在内的全链条的“吃干榨尽”模式；“浆果之国”芬兰通过类似的“浆果全产业链”带动了包括非热杀菌技术、营养成分功效解析、产品溯源、品牌培育、场景化营销等在内的食品科技与市场全面发展，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浆果经济”。“而在我国，林业资源食品的产学研结合尚存短板。”孙爱东解释，例如林果产业在国内尚未形成规模，林果产品种植结构较为单一，常常导致果品成熟期统一，加上加工技术不足，造成果品利用率偏低。对此，生物学院副教授朱保庆表示，北林食品专业着力林果及加工制品感官品质，已与中国标准化研究院、芬兰图尔库大学等单位合作建立了较为成熟的林果资源感官品质评价及发酵改良的系统研究，并和飞鹤乳业、中粮集团、元气森林等品牌企业开展了产学研合作，助力搭建林果资源和品牌企业的桥梁。

2018 年，孙爱东教授（左二）带领研究生在河北张家口地区进行林下资源调研

　　张柏林也表示，由于气调保鲜等林果采后提质增效技术发展不足，我国林下经济存在消费市场广阔但精深加工技术与产品偏少、产品附加值不高等问题，作为以“林产品加工”为特色的食品专业，北林生物学院将在未来进一步整合资源，做好一二三产衔接，连通从种植端到消费端的上下游，发挥优势特色，不断提升在林业与食业的话语权。

　　“作为担负培养行业人才重任的高校，更应帮助本专业学生践行‘大食物观’。”北京林业大学团委副书记甘芝霖说，下一步，将着力通过课程思政帮助学生形成和强化“大食物观”意识、基于学科特色和研究专长助力“大食物观”实践两方面，帮助学生在学习本专业课程的同时，对专业有更深的认同感，更好树立从业信心、良心和责任心。

　　“2009年，首次中央林业工作会议明确了林业在贯彻可持续发展战略中具有重要地位；提出了实现科学发展必须把发展林业作为重大举措，解决‘三农’问题必须把发展林业作为重要途径。”王士永表示，未来，学院将以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为主要任务，加强学科建设、人才队伍培养与跨专业合作，科学合理利用林草资源，服务于绿色优质林业资源产品供给，为助力健康中国和乡村振兴战略、推进生态文明和美丽中国建设做出新的贡献。